好喝。
麦地里的涩巴地菜还真不少,密密麻麻的都快连成片了。耀先圪蹴下去,用叶子镰挑割起来。割着割着他就为麦地里糊满了地菜担忧起来,地菜在这个时候虽然能充饥顶一点用,但它毕竟是一种野草呀。地里应该旺旺的长起一片庄稼麦苗,而不该是这么一片密麻麻的野地菜。不管是什么草糊在麦地里就要和麦苗儿争肥夺水,那点肥那点水被杂草夺,麦苗儿就吸收不到了。过去单干的时候,谁家麦地里糊长过这么密麻麻的野地菜呀?为啥到了集体地里这草就能疯长起来?记的前不久这块麦地才锄过呀,这野地菜咋就又疯长起来了,难道社员们锄地真的就像给日本人支差——唬弄哩?
耀先感到好一阵迷茫,在迷茫中他沉思起来:还是这些人,还是这些地,几乎还是同样的天年,为啥打下的粮食就不够吃了?为啥就会有这么大的困难饥荒?耀先看着麦地里密麻麻地一片野地菜,心里似乎明白过来了。厚道的土地,实际上和人一样,谁要是汗滴八瓣日夜辛劳地在土地上精耕细作,土地就会给谁优厚的回报,土地惩罚的是那些无所用心不肯出力的懒汉。那么队里的社员都是懒汉?耀先再不敢往深里想了……
耀先割满一篓子地菜,到河渠边上淘洗干净,还不见那一群人从北坡上下来。“等他们下来这一晌恐怕也就到头了,这块棉花地啥时候才能打磨好,种上哩?”耀先又想起一个根本不该由他操心的事情。
因为吴根才虎林他们在北坡上耽误的时间有些长,所以下河滩的男社员就比上河滩的女社员下工下的晚一点。耀先在下工往回走的路上就有些担心,怕月儿等不及他把淘洗好的地菜拿回去就把小瓦瓮里的一点面全和了,那可不是一天一顿能吃的,那是他们一家三口十天八天的口粮呀,在这种时候不精打细算可是不行的,不精打细算就挨不过这场饥荒。
还好,先回到崖口的月儿没有莽撞行事,没有把小瓦瓮里的那点宝贵的面粉舀出来。月儿总是这样让耀先感到十二分的满意。
月儿接过耀先递过来的已经在河水里淘洗干净的嫩绿的地菜,凄惨地一笑,晌午饭就只有用这篓子地菜做了。
“搅拌上两把面,烧一锅地菜汤吧。”耀先说。
这种地菜汤,他们已经连着喝了好几天了。月儿不忍心让耀先新生爷俩天天顿顿都喝这种汤汤水水不顶饥饱的地菜汤,耀先身体本来就瘦弱,每天还干那么苦重的农活,吃不饱肚子,他能顶的住?还有儿子更是从小没有吃过一口奶,全是喝稀米汤长大的,现在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月儿实在是不想让这爷俩再受了亏欠,至于自己,她连想都没想。月儿想往菜汤里多拌两把面,想把地菜汤烧的稠一些,喝下去能顶饱耐饥一些。
“月儿。”耀先拿起薄薄的小瓦瓮盖,把敞开的瓦瓮重又盖上,不让月儿再伸手从里面往外抓面。他理解此时此刻月儿的心情,但他更了解眼前的这场灾荒有多大,这场灾荒不仅只袭扰了他们一家,不仅只袭扰了卧马沟一个村子。它袭扰的是整个国家呀。耀先是地主的儿子,被管制着不许乱说乱动,对卧马沟以外的事情知道的很少,但是他从别人嘴里还是听说了这场灾荒是巨大而又持久的,听说外面都饿死人了,到处都是逃荒要饭的人。面对这样的灾荒,他敢松懈,万一那天接不上顿咋办?他们可是连逃荒要饭的权力都没有呀。
耀先尽量用坦然的口气慢咧咧地对月儿说:“少拌点面,拌上两把就行咧。瓦瓮里的这点面咱省着悠悠地吃。”
月儿抬起脸,用含泪的充满忧虑的眼睛看着耀先,没有让他把话再说下去,月儿怎么能不知道眼前的这场灾荒会有多大。月儿往锅里只撒了两把面。
两把面却烧了满满一锅汤,要不是把耀先割拽回来的一篓子地菜全倒进去,这一锅汤就和一锅水差不了多少。有这么多地菜,这锅汤才有了一些捞头,一筷子下去起码能挑起几根绿绿的地菜。
月儿把汤烧好,新生也放学回来了,一家三口围坐在小饭桌边端起老瓷碗喝起地菜汤。新生喝了一碗,又喝了一碗。看着儿子饥饿的样子,月儿心头一软,两只眼窝里就滴滴溜溜地眶满了泪。儿子已经十岁了,可是他的个头一直没有长起来,和同龄大的孩子比就要比别人低的多。可怜的孩子,他从小没吃过一口奶,又在一个这样压抑的环境里长大,现在偏偏又赶上灾荒困难。月儿强忍着没有让憋在眼眶里滴溜溜转的泪水滚落出来,她一扭身站起来,摘下挂在椽头上的馍笼,馍笼里并没有浑圆饱满的蒸馍,只有几片瘦瘦的干馍片。这几片干馍是前些日子一家人硬省下来的,耀先月儿还约定不到万不的己的时候不动这几片干馍。现在月儿忍不住了,她不能眼看着儿子这样一碗又一碗地往肚子里灌稀汤,喝这样的稀汤怎么能壮实起来呢。月儿做梦都盼望着儿子能壮壮实实地长成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只有那样才不受人欺负。月儿哗哗啦啦地从馍笼里抓出一把干馍片,一撒手把干馍片全放在儿子面前的桌面上,硬着声说:“新儿,少喝一碗汤,吃几片干馍,上学的时候肚子就不呼呼噜噜地响了。”
新生端着碗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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